“嗓还疼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看见。”宋佳瑜回。她的声音更轻，“等也会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们并肩走过一段只有清洁工人的走廊，脚步被地毯吞去。门一开，风把冷送来，像把一只轻的东西放在臂弯上。电梯里没有人，镜把她们裁成两截并肩的影，她们都没有看镜。楼，晚冬的光分外节制，连树影都被削成了细线。

        批完稿来，天已经黑透。她走到大门前，风把围巾在她颈侧推起一角。手机屏在掌心亮起：“到。”是乔然。她看见路对面那辆车，近乎不动地等在路边，车灯没亮。她没有走过去。她把手机贴在耳边，拨通。“你在？”她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在。”宋佳瑜说，“今晚不需要你上来。不是拒绝，是我已经足够有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傍晚，她把那只牌放在      Strategy      的桌上，让它与《规则与呼》的打印版并列。夜班小结如期而至：温控边界正常／视频留痕覆盖率      98％／异常一笔：扫码枪延迟，已更换。她把这三行读了一遍，比读任何颁奖措辞都安心。她在群里打了一个字：“好。”然后把手机翻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在。”乔然的声音被冬夜的空气压低了一，“你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宋佳瑜停了两秒，“我在附近，不是监督，是守在风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疼也要等。”乔然把手风衣袋，笑了一，笑意净，“我们晚吃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是表彰会。礼堂的灯得像老照片。CEO      把“年度治理优秀案例”的牌交到她手里，牌并不重，红木背板在她手里很稳。掌声并不浩大，却有一真诚。她往台一看，看见      IR      的女孩把手套回袋，Big      4      的经理在座位上抿笑，Legal      的钢笔夹在袖，一截黑亮。她没去找谁的睛，也没要谁的确认。她把牌交给团队，让它离开自己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没有回。她把邮件拖      Temp/Shadow/Done，鼠标松开的那一刻，像把一小块温度盖上盖。盖上之前，仍有一丝溢来，随即回到常温。她把文件夹合上，屏幕复归安静。

        临睡前，她又打开《规则与呼》的源文件，在“后记”里加了一行很小很淡的字，几乎要看不见：“不是每一气都悠长，短促，也是一种呼。”她保存，退，像给这一段漫长的夏秋写了一个不响的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多了。”她笑，笑意在嘴角停了半秒，“年会你那句‘边界是守来的’，词借得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回到家，客厅的夜灯把光挪一个圆。茶几上放着那只相框，右上角的细裂纹因为灯的角度而显得骨了一些。她把包放，脱外套，去厨房温了一盏淡酒。气沿杯爬升，像某种已经被说过的话又回来确认一次。她把酒放在手里，温度从掌心向臂弯一转过去。手机屏幕亮了一，是一封地很简单、主题更简单的邮件：“FYI―祝好。”发件人：Selene      Chen。正文两行：“正式退所有      Song      相关项目（合伙人批）。祝好。”没有附件，没有“若合规请删”。她盯着“正式”两个字看了很久，像看一条转净的背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借你的。”乔然说，然后低低笑来，“我在学等。等，也会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疼也要等。”她接上。两人都沉默了一小会儿。冬夜像一张拧紧的布，把室外的声音拉得细长。乔然先挂了，说了句“晚安”，又说：“我会说，也会听。”

佳瑜把肩线再抬直半寸。她知自己的动作不显，但可供自己依靠。

        散场后，她在走廊尽遇见乔然。没有拥抱，只有一个简单的。乔然的睛很亮，亮得像冬夜里的霜，把锋利收了光面里。她开：“我学会等了那么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天黑得很快。她走到阳台，窗开的稍微掰大了一，冷从里挤来，先碰到她的颧骨，再落到结。她把手掌抵到那里，像给自己的声音找支。远有人在放很小很小的烟花，光被冬夜挡住一半，像几句被吞回去的心里话。她站着，不说话，让风为她说。她听见自己那枚最小的摆针仍在走，咔嗒，咔嗒，极轻，极稳。她知，一个阶段被归档了，另一个阶段还没有开始。她不着急。她让时间在屋里走一走，像让风在窗与窗帘之间找路，墙已厚，窗渐活，人，尚在呼。

        宋佳瑜把手机放回衣袋。她不想把“谢”这个字放到每一个合适的地方，那样会显得像一种营销，而她不想把生活成一个供人传播的案例。她只是站了十秒，把风，再吐来。那里起伏，慢，但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。”她轻声，“谢谢。”